為什麼「口說」對於學一門語言如此重要?

論「口說」

我祖父母是文盲,不會日文也不會中文,只會講台語。他們兩個要是去參加教育部主辦的<台灣閩南語檢定考>,可能連初級都過不了,因為他們不認得台語漢字也不會羅馬拼音,更不用說寫出來了。但我想沒有人會否認他們兩個會台語。



人類是很近代才發展文字的,而世界六千種語言,大多數都沒有文字化,文字化也不一定有常態性出版品(如報紙)。文字本來就不是語言的本質。現存的自然語言基本上也以聲音溝通為主,因此強調口說是很合理的。


事實上我一開始學語言是為了讀。我為了讀村上春樹而學日語,讀尼采、卡夫卡而學德語,為了沙特而學法語,為了托爾斯泰學俄語。


但在這個時代,口說變的太重要了。不管你是外向還是內向,喜不喜歡講話,你都很有機會上台報告或是向大家介紹自己,或是和客戶洽談。和外國人交談的機會也變多了。以前和外國人對話往往要國際電話,或許能假裝省錢逃避,現在面試很多都用skype,還開視訊直接看到對方。


古早的人用電報或是寫信,收到了慢慢想,寫出來再檢查一下文法,請人潤潤稿。但是口說不能想太久,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柯南變聲器可以找人當槍手,你只要負責動嘴就好。


我之所以特別強調口說,一方面口說本來就是語言的本質,另一方面這個時代口說的機會大幅增加。但是口說的資源很少。一個外國人突然跑來跟你說兩句,你一結巴,同學以為你不會,家人以為你把繳補習班的錢拿去打網咖了。外國人在街上走就像會移動的檢定考。

論「文法」

再來討論另一個常見議題:文法。事實上不只亞洲,歐洲的大學語言教育也相當傳統,重視並且研究文法。以德國為例,我在海德堡大學大學部上過捷克文、土耳其文、俄文;在哥廷根大學上過蒙古文、波蘭文、冰島文、希伯來文、阿拉伯文、克羅埃西亞文。


事實上傳統德國教學是很死板的,有的時候就是一本文法書,每一個人先輪流念一段。你可能想,要是念外文還可以練習發音,但在德國還不一定有機會讓你念外文。


常常是先輪流念一段例句上面的德文解說。好一點的老師用比較現代的課本,但課程內容常常也是念句子再翻成德文。為了聽母語者講話,即便上課很死板,我基本上都能夠接受,反正文法這種東西我有自己的學法,你要花多少時間解說是你家的事,通常我會在這個時候慢慢把還沒上到的部分看完。但若是文法解說到走火入魔,一堂課下來聽不到幾個外語字,我就會自認遇人不淑而壯士斷腕,另尋他處。



可是語言班的教學又都還好,到底出了甚麼問題?


我猜是語言班老師和大學老師兩者之間,常常是不同的兩群人在授課。語言班老師基本上都是有上過對外教學培訓的人,知道些第二外語學習的理論基礎,教學法甚麼的。可是要在大學部教書,往往需要的不是這些至少學過怎麼教的人,而是有博士學位的人。大教授可能本來是專精捷克某個作家的學者,今天因為他有博士,大家就想當然耳他應該也很會教捷克文。


大教授講了一輩子捷克語卻沒教過捷克語,買了本捷克文課本發現後面有附表格,一堆名詞變格都整理好了,一次教完想必很省事,就如此這般和學生分享,然後進階班上他專精作者的作品。


對我來說,老師可以不會教,但不能妨礙學習。如果上課有百分之八十用中文(在德國的話就是德語)解說文法,而且到走火入魔的程度,就是妨礙學習。


我為什麼這麼清楚?因為我的捷克文啟蒙老師就是這樣。他對文法非常執著,只要變格變錯,他就用指關節敲桌子,兜兜兜三下,面無表情的說:「請您看表格,動物性陽性名詞受格是甚麼?」


德國大一生剛高中畢業,嚇都嚇死了,怯生生的趕緊低頭看表。每個禮拜都要考試,一字不差的背課文,默寫變格表,考不好就罵人,只差沒扣一分打一下。德國是尊崇文法的國度,在其他地方外語班裡,和老師辯論文法細節的也通常是德國人。


後來我才知道,現代語言許多語言文法書一開始都是德國人編的。巴斯克語研究先驅是德國人,拉脫維亞第一本文法書是用德語寫的,因此如果會德語,您可以有看不完的文法書。

論「口音」

只要不是母語,幾乎都會有口音(本處指聽得出非母語的口音),我也有,相信很多人都有。重點不是有沒有口音,而是口音不要重到讓人聽不懂或是反感。


有沒有口音事實上是一個神經學問題,和語言習得的時間點有關,但口音正常到讓人聽懂是個環境問題。要做出甚麼菜就放甚麼料,想讓口音或語調正常一定要聽「正常口音」。現在網路廣播很多,理論上接觸到native口音不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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