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精神疾病製造商》為什麼我們越工作越不快樂?

好幾年前開始工作時,我就開始聽著身邊N+1的人每天喊著:「我想退休!」


包含我自己,都曾經在過去工作中,把辭職申請書放在電腦桌面,當作超時加班還沒補貼的安慰劑(當同事開始哀號時也順便發給他們)。


大多數人不愛工作,即便是工作狂也不愛,他們只是被迫成為工作的狂熱份子,換句話說,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生存反應。


為什麼我們如此痛恨工作?

最簡明的理由就是:因為那不是你「興趣所在」和「時間自在」的工作。


所以你會說:「就算把興趣變成工作,也只會讓興趣變成痛苦。」因此一部分的人,刻意不讓興趣變成工作,因為一旦成為工作,就有壓力和強迫性。


或許,在你的心理狀態中,非自願性的工作就像是剛住到陌生的房間裡——你不知道哪邊舒適、哪邊危險、哪邊能逃生。如同大部分的工作,你被放到一個老鼠迷宮中,前後的路途與出現物皆屬未知,牆壁還會不時向內壓迫。


你不只緊張、害怕,危急的時刻還會感受到生存被威脅。

著名的社會學家馬克思(Karl Marx)說道:「勞動對工人說來是外在的東西,也就是說,不屬於他的本質的東西;因此,他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,而是否定自己;不是感到幸福,而是感到不幸,不是自由地發揮體力和智力,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、精神遭摧殘。

因此,工人只有在勞動之外才感到自在。……勞動的異化性質明顯地表現在,只要沒人強迫身體或其它方面的勞動,人們就會像逃避鼠疫那樣逃避工作。」

因為社會強迫你從床上起身,要求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,期待你為某些人交出貢獻。而在當代社會,似乎只有一條明確的道路──往更高的職位攀爬。


你並不是依據自己的理想、方法或程度,去執行你所做的事情。也就是說,你並不是在做屬於「你」的事情。工作與你的內在無關。你只是被迫跟著社會的步調移動,你被推來擠去。你不甘願,但又無法像他人一樣適應。


你看貶自己。但又強迫自己變得更厲害。


在這之中產生一種精神緊張,是「擔心自己做不到」和「做到後又不是自己要的」矛盾。兩種力量互咬著撕扯,使你在工作中全然投入,灌注所有的精神能量,下班後精疲力竭,不曉得自己為了什麼忙成這樣。

也唯有在不用擔心工作時,才有閒暇思考:「我真正想做什麼?

虛無之感,來自無法全然掌控自己想要的

但這股對生命的熱忱,也總被工作後的疲憊感耗損殆盡。你只想休息,躺在床上耍廢一整天。而在現代,另一種極端的形式為:出國跑遍各種景點打卡,你才覺得生活有意義。


能有多遠跑多遠,精算連假最多連到幾天,最好連到下輩子。


因為你感受不到自己的生活意義,唯有逃避工作時,才覺得活著。但活著為了什麼?為了工作賺更多錢?或說只能透過工作來換取欲求的享樂?但享樂什麼時候成為一種欲求了,難道它不應該是人生的基本嗎?

你有好多的問號,對人生感到不解。


你躺在床上想著。不知不覺,一天過了,又是週日深夜與週一凌晨的交界,你在潛意識中欺騙自己那還是週日晚,但不是,昏沉的目光移回手機顯示的「週一03:40」,你在絕望中睡去,希望隔天不要到來。


但早已隔天。


圖片來源:pexels

「異化」說明的是:人們感受到無法掌控生活與工作,只為了虛無的目標而奔跑,努力的過程無法達成真實的渴望。同時,渴望經常也變成不是自身的渴望,而是社會告訴你要追求的渴望,像是大量的財富、顯赫的名聲、令人羨慕的生活。

只是,那都不是你。


這些都一再否定我們形塑生活的能力,讓我們認為無法掌握和決定自己的命運,進而對生命產生絕望的感受,也容易走向終結生命一途。

「研究顯示,無力感的經驗本身就會直接導致身體和精神問題,包括憂鬱症和焦慮症。……如果工人缺乏信心或組織來集體地表達他們的不滿,那就會把沮喪和憤怒轉向自己、當成個人問題。換句話說,階級鬥爭的程度與心理健康問題的程度有強烈關聯。」

如果在工作場合,或是任何一個受到壓迫的場域中,當我們沒有辦法替自己發聲,那股怨氣只能往肚子裡吞。原本是別人覺得你沒滿足他們的要求,但慢慢地,一部分的你會內化他們的想法,覺得是自己沒用,才沒能滿足他們。另一部分的你,對於沒能表達出看法或是改變現狀而受辱,對自己感到氣憤又無奈。


尤其是在階級地位不對等的狀況下,你更沒辦法將想法說出口,心情也無處宣洩。你必須忍耐,因為同階級的人也未必會聚在一起取暖,可能同屬競爭廝殺的對手,需要踩著或踹向對方往上爬。


你鄙視一切,卻仍這麼做。


你感到慚愧,卻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泯滅人性的選擇。你感到敵視,只能拉遠距離或製造隔閡來保護自己。你感到失控,所以在生活中努力地找尋可控制的人事物,盡可能在意識上欺騙自己是愉悅的。


這些過程,融合精神分析和馬克思主義的話來說,即是:「自我感受不到掌控生活的自由,被取消了自發性與自決權的結果,終將導致分裂的情感投射、極端的被遺棄感、以及破碎的現實想像。」


馬克思做出總結:「他們不被允許成為完全的人類。

對精神痛苦者給予諒解與安慰

綜觀《精神疾病製造商》一書,它所強調的是:「沒有任何情感痛苦是『先天的』,即沒有證據證明它是大腦患病或基因缺陷的產物。但是,反而有相當多證據證明,情感痛苦是由於極端的不平等所致,處於底層的人自然就覺得自己是因為無用而失敗。」

基因或大腦功能的確可能產生缺陷,但是因為這些缺陷而造成極端痛苦的,更多是因為人們如何被看待、如何被接納、如何愛與被愛,決定了我們對自己產生何種信念。


圖片來源:網路


這也是個令人欣喜又沮喪的結論。欣喜的是,我們不再被貼上「有病」的標籤,因為社會因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,並非個人的心理殘缺導致痛苦。但這並非要推卸個人的責任,個人還是有義務和職責去爭取「身為一個人」的價值,那不是賺多少錢或多高的地位,而是如何展現出尊重、同理與貢獻的「人味」。


沮喪的是,大環境因素需要更多努力才能有些微改善,那好像也意味著我們的狀況不會有一種立即的特效藥。


但我們也須認清的是,精神痛苦從來都沒有特效藥。


那些告訴你吃了馬上不憂鬱、不焦慮的藥丸,就像立即止痛的麻醉劑,失去感覺時忽然神清氣爽,但藥效過了再度陷入劇烈疼痛,甚至需要更多的藥丸、以及沒有藥丸之時更會矇上一層焦慮與挫敗感。


因此,我們仍需保有耐心和信心,一層一層撥開憂鬱、焦慮與恐懼的成因,看見自我的每一種可能,才得以做出最適當的選擇。


這需要很大的勇氣。


最後,作者將精神痛苦的原因歸給社會因素,而非傳統的個人因素,這當然引起一些反彈,因為許多童年創傷、家庭失和、伴侶關係碎裂等等。可能還是需要回來探討細緻的個人內在與人際互動。但是,我們可以從這大聲疾呼的概念裏頭反思:

1. 有沒有可能,這些個人因素終將推演回社會因素?
2. 在充斥個人因素的病理觀中,是否需要另一波極端的聲浪才有可能讓人們正視社會因素?

如同作者說道:「能動者獲得一種新的感覺,於是能以從未知道的方式形塑周遭事物。」


我們對於精神痛苦的態度也是同樣的。當得到了新觀點,原本歸咎於個人因素的想法被鬆動,得以加入更廣泛的社會因素觀點,才能對於理解、協助與治療精神痛苦更有幫助。


畢竟不論從哪一個觀點切入的助人者/自助者,最終希望的都是舒緩情緒、重拾快樂。


我們也才得以對他人和自己的無力與崩潰,有更多的同理、諒解與安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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